董橋談胡適

散文不若詩難懂,小說讀來得花點時間,得些空時念篇散文,最是閒情逸致。當今中文作家,散文寫的好者董橋不是冠軍也有前三名。這位印尼華僑大學在成功大學中文系讀的,後至英國就學就業,現在落腳香港報業,中西文學、文化典故皆能信手拈來,但吊書袋吊得極為優雅,不炫耀常有留白,非常能控制文字,時而讓人開眼界、心領會。董橋並是資深古物藏家,與買家賣家甚至創作者的深厚交往,讓他談古物之文多了份人文之情。他最新出版的《景泰藍之夜》從大家熟悉的景泰藍說起,本回特摘台灣人不陌生的胡適之字篇章。 (文.馬萱人)

我從小讀胡適的書看胡適的字,他的學問儘管領略偏淺,他讀書做人的事跡畢竟很可思慕。在台灣求學之初偶然坐在台下遠觀台上的胡先生,感覺和張愛玲相似:「真像人家說的那樣」!他的東坡體書法不難學,不知道為什麼我喜歡,後來讀他的秘書胡頌平編寫的《胡適之先生晚年談話錄》恍然若有小悟。胡先生「總覺得愛亂寫草書的人神經不正常」,「字寫得規矩與否,就可以看出這個人的是否負責任」:「寫字叫人認不得是一件不道德的事」。這樣執著的人難怪寫出這樣端正的字,通篇只剩向右斜下微帶波折的那一捺捺得稍長,稍放:那是胡先生死板中透露的一點點豪情,一點點佻巧。

一九三四年張充和(編按:文人、書法家)報考北大國文系,國文滿分,數學零分,系主任胡適之一時高興錄取了她:張充和的國學底子太好了,胡先生那一捺不妨捺得鬆動些。也許就在那段時期,孤傲耿介的大美人林徽因去看胡適,剛到門口扭頭便走。正巧胡先生從外面回來,撞上了,問她怎麼過門不入?林徽因指了指門上貼的告示:「工作時間,恕不會客」。胡先生馬上堆著謝臉陪不是:「這是對別人的,不是對你的!」一邊說一邊撕下字條,大美人立時消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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