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幣想取代美元？還早咧！

近幾週，歐洲和中國官方宣布兩件重要消息。

6月18日，中國第二大金融機構中國建設銀行，被指定成為倫敦官方人民幣清算銀行；翌日，中國最大商業銀行中國銀行的法蘭克福分行，同樣也被指定為歐元區官方人民幣清算銀行。

人民幣交易大突破
英國、歐元區指定清算銀行

這兩件消息贏得一片稱許。英國財政大臣奧斯本（George Osborne）肯定這項創舉，認為成立倫敦清算銀行對倫敦的金融前景「至關緊要」；德國央行執行委員會成員納格爾（Joachim Nagel）讚美，中國銀行獲指定是「為通往『法蘭克福人民幣交易中心』之路立下里程碑」。

我們不難想見，歐洲官方亟待好消息發生，也不管消息來源，就滿心歡喜宣告這些決定。只是，我們其他人在乎嗎？畢竟，銀行、企業甚至個人，已經可以用英鎊和歐元兌換人民幣，包括當地和香港的一些金融機構，早已準備好提供這項服務。

唯一的差別在於，這兩家中國大銀行在倫敦和法蘭克福推廣業務時，一旦外國客戶提出需求，它們可以自行在中國為他們購買人民幣，中國人民銀行（即央行）將提供一定額度。其他銀行提供人民幣給客戶時則受限於規定，只能提供境外流通的固定額度，這既增加它們的成本，也限制了它們服務客戶的需求。

因此，中國官方允許兩家清算銀行在境內受理人民幣，提供它們在倫敦和法蘭克福的單位有力補貼，還鼓勵直接以英鎊與歐元交易。

但倫敦和法蘭克福若以為，人民幣交易能為銀行帶來快速成長，就太瞻前不顧後了。國際清算銀行在2013年4月的最新外匯市場調查中發現，人民幣兌美元的每日交易量平均為1130億美元，而人民幣兌歐元的直接交易量總共只值10億美元，人民幣兌英鎊的直接交易量則更少。

美元有「囂張的特權」
歐洲人也慣用它去換人民幣

實際上，當歐洲人需要用人民幣時，他們會先拿歐元和英鎊去買美元，再用美元去買人民幣。這反映了一項事實，那就是美元計價資產市場深植人心，且有高度流通性，因而能掌控交易成本。

換句話說，歐洲人的行為習慣反映出，美元擁有它身為唯一真正全球通用貨幣的「囂張的特權」（exorbitant privilege），這一點，中國乃至全世界投資者早已無條件接受。

中國官員想必是認為這情況將隨時間改變。一旦銀行提供以人民幣計價的新資產，必定會吸引更多消費者投入市場，進一步提高流通性，因而降低以歐洲貨幣購買人民幣的交易成本，最終是美元的不對稱地位將被取代。到了那時，人民幣、歐元、英鎊都會成為重要的國際角色。

因此，實際上，在倫敦和法蘭克福指定人民幣清算銀行的決定，只是中國致力於發展出一個由多種而非單一貨幣組成的國際貨幣體系的又一步。

它的目的是要在我們這個多元的全球經濟及其貨幣與金融體系之間，創造一個更能與美元匹敵的對手，因而終止全世界經濟繼續依賴美元的現況──這是自2008年金融危機爆發以來，歐洲和中國決策者一直詬病的事。

人民幣需求變動大
恐隨中國成長減緩而降溫

然而這只是一步。市場的深度與流動性並非旦夕之功。2013年6月，中國人民銀行突然收緊貨幣政策，國內銀行之間的利率飆升至25％，這麼下來，縱使有中國人民銀行的額度，允許境外清算銀行能從中國國內要到資金，也不能保證它能以合理價格得到這筆融資。

此外，如果中國發生金融問題，資金恐會加速外流，屆時中國當局可能被迫收緊清算銀行所能獲得的額度，市場流通將會蒙受重創。

你還可以進一步質疑，歐洲投資者對人民幣計價的金融資產，會有多大興趣？過去，對這類資產的需求，一直受人民幣將持續升值的預期心理推動，如果中國成長減緩，這類預期心理很可能消失殆盡。

假以時日，人民幣將掙得它更重要的國際角色，這是毋庸置疑的趨勢。二十一世紀的金融科技，將協助更多不同貨幣實現直接交易，把幾乎所有國際交易都透過美元來進行的需要和習慣打破。最終，它會讓美元「囂張的特權」畫上句點，只是，還不是現在，也不是不久的將來。

小檔案＿艾肯格林Barry Eichengree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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