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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 | 旅遊

不是每個人都要走一樣的路》30歲,我故意跑輸!

不是每個人都要走一樣的路》30歲,我故意跑輸!
圖片來源:Tomás Fano@flickr, CC BY-SA 2.0
撰文者:褚士瑩
閱多.閱好 2014.09.12

「很讚」的人生,並不是「遙遙領先」

在船上工作的時候,我總是喜歡自己帶摺疊式的腳踏車上船,因為貨輪港口跟渡輪港口不同,往往離最近的市區有一段距離,而且港口附近往往沒有方便的交通,如果自己沒有車的話,簡直寸步難行,所以有一台自己的代步工具,靠岸的時候就自由許多。

有一回在義大利的港口,沒有注意路邊的水溝蓋上面的鐵條間隔很疏,竟然讓腳踏車輪在快速通過時整個陷了進去,我整個人也像漫畫裡面的人物一樣飛了起來。幸好除了丟臉跟小擦傷之外沒事,但我的小摺可就沒那麼幸運了,車輪軸整個扭曲變形。回到台灣之後,我牽著變形的小摺去專賣店修理,店老闆跟我同行的朋友熟識,一面修車的時候,老闆一面好像當我是隱形人似地對我朋友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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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那個朋友,真的很可惜!」

聽到人家說到我,不自覺拉長了耳朵。

「他不是念台大,又念哈佛嗎?現在去做那個什麼NGO,又沒有錢,真的很可惜!」

咦?我剛剛被修腳踏車的黑手同情了嗎?我懷疑自己有沒有聽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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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這個腳踏車行老闆,應該有大學學歷以上,開一家專賣英國進口品牌的高檔自行車行成本很高,需要下相當的本錢才行。除了修車,他身為代理,時常要去英國總公司受訓、開會,英文肯定不錯,比起去當上班族找份工作來說,需要的門檻高多了。我不曉得車行老闆的媽媽,有沒有覺得這麼優秀的兒子去當黑手,實在很可惜?

看到車行老闆修車修得灰頭土臉,但是神采奕奕,他一定很喜歡他的工作吧。既然喜歡,怎麼會可惜呢?他忘了一件事。他忘了我也和他一樣,一直在做自己很喜歡的事啊!所以哪有什麼好可惜的呢?而且我明明就是作家啊!只是出了二十多年的書,都不怎麼暢銷而已。(苦笑)

我們都不是真的輸,只是選擇了自己心中的第一名。

就算被笑、被懷疑,但因為可以為自己的第一名努力,人生因此充滿有趣的風景。我之所以能夠跟一個阿根廷長大、在美國用西班牙語看診的台灣醫生小杰成為好朋友,有一個重要的原因,那就是我們都從很年輕的時候開始,就知道這輩子我們都會過得很讚。耶魯醫學院全額獎學金出身的優秀醫界翹楚,竟然跑到鳥不生蛋的鄉下去當流浪醫生,好不容易開了自己的診所,卻不願意多看幾個病人,多開一點藥好好賺錢,卻叫人家少吃藥,多運動,而且醫藥費等有錢再付就好,就連小杰的指導教授都火冒三丈了吧。

但我們所說的那種「很讚」的人生,並不是「遙遙領先」,把別人都丟在後面的人生,不是創造世界紀錄、得冠軍的那種讚,也不是一PO在臉書上就會有20萬個人按讚的那種讚,而是認識到既然生命像一場出菜有時混亂的盛宴,反正結果都會是美好的,不如乾脆放心享用人生的能力!

因為命運轉彎處的未知風景,最美。

他是一個阿根廷長大的台灣醫生,耶魯醫學院畢業後,選擇走上當流浪醫師之路,用西班牙語跟葡萄牙語專門為來自拉丁美洲的低收入老人或是非法移民看診。除了治身體的病,也治心理的不適。 我是一個在背包旅行,在世界中長大的作家,哈佛研究所畢業後,選擇辭掉美國上市公司的高階管理職,到緬北高原的毒品金三角參與樸門農業計畫,除了種給肚子吃,也種給心吃,用生命經驗餵養我平凡的寫作。

回頭檢視一路的足跡,我們都看到了許多在當時看不清楚、現在卻變得昭然若揭的事情。這大概就是長大的好處吧。軀體雖然一日日衰微,但如果青春的代價,就是必須徬徨、無法看清前後人生的無知,那麼我寧可選擇繼續當一個可以自在面對生命的歐吉桑。

回頭看從十五歲開始的生命階段,每五年作為一個單位,我們都為自己刻畫一個重要的人生里程碑。當然,我們沒有辦法回去重走一遍來時路,但如果遇見像從前的自己一樣的年輕人,站在人生的分岔路口,我們都願意貢獻出自己生命的故事,說那個如何故意跑輸的故事。

這是作家褚士瑩與一個流浪醫生小杰的對話,寫給寄居在每一個人內在,那個15、20、25、30、35、40歲的自己。

你為什麼要學他們的土話?

在亞洲各地旅行中的體認,試著用跟旅行團不同的觀看角度。

二十歲到來之前,小杰跟我都各自做了一個重要的決定。

我決定要用自己的眼睛去到處看這個世界,用我的腳掌去行走,用手指去觸摸這個世界的肌理,然後才能決定這個世界究竟是怎麼一回事。當我身邊的朋友,嚮往著美國、北歐的時候,我打工存的錢只能讓我大多數時間在鄰近的亞洲國家,用最便宜的手段當背包客。

當時的我已經出了一、兩本書,包括為電視台一個台灣觀察的節目撰寫腳本,出版描述「台灣錢、淹腳目」時代許多讓人憂心現象的《XO,賓士,滿天星》,在當時成為暢銷書。作為一個政治系的學生,一個年輕的觀察作家,我覺得我看到了台灣的美好和醜陋,但是我並不確知放在世界的光譜上,這代表什麼意義。

我知道唯一讓我能夠繼續保持敏銳的觸角去觀察、去寫作的方法,就是去旅行,去認識這個 世界,才有能力去比較、去觀照。

在當時背包旅行還不是鋪天蓋地的國民活動的時候,我很驚訝為什麼在台灣生活的我們,對於遠在地球另外一面的美國、加拿大,甚至歐洲的流行文化如數家珍,學習語言興味盎然,但是對於鄰近的亞洲國家,卻所知甚少,澳洲的空中補給二重唱到台灣來可以塞滿一整個體育場,但是卻沒有人聽說過任何一個俄羅斯的重金屬搖滾樂團。無論提起希臘的娜娜跟法國的理查克萊德門,文藝青年簡直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但是對於泰國的通俗流行文化,或是印尼峇里島的傳統甘美朗音樂,蒙古的馬頭琴跟那達慕,卻一點都不關心,更別說學這些國家的語言,是多麼可笑的想法。

當我在泰國上語言學校的時候,我在台灣的朋友毫無惡意地說:

「你為什麼要學他們的土話?」

當時我的心覺得像被什麼尖銳的東西戳了一下。

「是什麼樣的無知跟傲慢,讓台灣的人覺得只有自己說的語言才叫做『國語』,別人的國語就變成了『土話』?」

當時我的朋友完全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卻讓我突然整個人火氣上升,在開始旅行以後,驚異我們對於南亞、東南亞的偏見怎麼會那麼深,或許是這股對於自己如此無知的怒氣,促使我繼續寫作,將在亞洲各地旅行中的體認,試著用跟旅行團不同的觀看角度,寫成像《黃色太平洋》和《飛入加德滿都》這幾本散文,還有《丼》這樣的短篇小說,翻譯越南小說《青春的悲愴》,背景都在亞洲各地。這樣的遊記,在當時冷門極了,雖然在書店裡一點都不暢銷,但是隨著時間過去,這幾本書裡面有幾篇,直到現在還是國高中,甚至補校的國文教科書課文,讓我很慶幸在這段期間,能夠藉由在亞洲緩慢旅行,認識原本我可能永遠不會明白,不懂得尊重的世界。

就像我在當時一篇文章裡面說的:

「旅行的目的,從來就不是為了要發現世界,因為世界一直都在那裡。但是旅行卻可能讓我們因此發現一個全新的自己。」

拒絕「盆栽人生」

其實只要站在不同的立場,答案就會完全不同。

但是如果這個故事就此結束,從一個作大夢的台灣年輕人,去了阿根廷幾年,變成甘於在美國校園撿垃圾賺取生活費的成年人,那麼這個故事未免也太遜了。

小杰在拉法葉學院平靜的生活,突然有一天因為著名的美國黑人女詩人Nikki Giovanni(妮基‧吉歐凡尼)來訪,投下了一枚震撼彈。

那一天,妮基‧吉歐凡尼到拉法葉學院來,在禮堂舉辦一個讀詩的聚會,談作為一個黑人女性詩人的立場。

那天小杰原本並沒有打算去參加這場演說,但同學拉著一起去聽她讀詩,抱著好奇的心態,他也去了,結果那天,她讀到的是一首關於盆栽的詩,小杰清清楚楚記得其中一句:

Bonsai, beautifully shaped but shaped by other persons.You need to fulfill your own dream.

(盆栽啊,無論姿態多美,還是別人給的姿態,所以你必須追尋屬於自己的夢。)

「這就是癥結所在啊!」從小到大,被歸類為模範生、人生勝利組的小杰突然心頭一震,「盆栽無論雕琢得如何美麗,都是別人用鐵絲跟剪刀雕塑、捆綁出來的作品,但只有自己奮力向天生長,才會擁有屬於自己的姿態。」

就在那一刻,小杰決定是再次邁開腳步,追尋自己原創性人生的時候了。

對於一個向來是乖乖牌的理工科學生來說,自由思考並不是與生俱來的能力。但自從聽到妮基‧吉歐凡尼這段把人生比喻成盆栽的詩後,小杰意識到人的一生如果像一株樹,不應該把成功定義為種植在四四方方的花盆裡精心雕琢的盆景,而是頂天立地,在日曬雨淋下生長的自由生命。 明白這個道理的同時,小杰發現自己許多細微的想法開始改變了。許多原本只是聽大人的話,照單全收以為是顛撲不破的真理,其實只要站在不同的立場,答案就會完全不同。

「為什麼大家都說蚊子是害蟲?」下一個週末的早晨,小杰照例早起一面撿著空酒瓶,一面驅趕著揮之不去的蚊子時,他發現自己開始質疑即使是最細微、最瑣碎的常識,「應該只有人類覺得蚊子有害吧?對於其他蚊子來說,蚊子哪有什麼害處?對那些吃蚊子的青蛙、蝙蝠,美味的蚊子對他們更是好物,絕對不是有害的東西啊!」抱著同樣的蚊子邏輯,小杰開始重新思考傳統的師生關係。

「難道老師一定是老師,而學生一定是學生嗎?孔子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每個人都可以是另外一個人的老師啊!為什麼規定學生只能跟老師學習呢?」

就這樣,一步一步,就像接受了南半球的人,與四季、一天二十四小時,形成與北半球的人跟自然截然不同的關係,小杰也開始走出困惑,打破重練屬於自己看待世界的方式。

天命就是在三十五歲以前堅持一直做喜歡的事情, 直到變成一種生活方式為止。

戰地記者Anna Badkhen 曾經寫過一本書名叫做《我在戰火中品嘗和平滋味》的書,描述在戰禍頻仍的阿富汗、以色列、伊拉克,看到人們透過飲食,宣示他們不放棄人性中獨有的正直、慷慨與善意,是一幅又一幅動人的真實風景,可以說是尋找「亂世中的美味」的作品。

我的答案是到國際NGO工作,離開書桌以後,作家才能擁有自己的生活體驗,找到自己的讀者;就像醫生必須離開設備完善的醫院,才明白醫療不只是一種科學技術,而是將「醫療的藝術(Art of Medicine)」帶給聽診器接觸到的每一個靈魂。

找到屬於自己的天命

沒有人讀的滯銷作品,這樣一輩子也沒有關係嗎?

三十歲以後,隨著年齡漸長,觀察到身邊有些人表面成功內心卻不快樂,也有人一事無成卻神采奕奕,當我們對別人輕易發出批評:「我覺得做這一行不適合他。」這同時,我們卻沒有能力反省自己,是否真的正做著適合自己的事。

我越來越相信,這種做符合自己生命的事情,就叫做「天命」

作為一個巡迴醫師,小杰到短缺醫生的窮鄉僻壤去看診,對於得到幫助的社區來說,肯定感覺像是天上掉下來的禮物吧!但對小杰個人來說,難道除了付出專業貢獻自己之外,對自己的意義是什麼?他可是犧牲了當藝術家跟賺大錢的機會,才決定當一個鄉下家庭醫生的!

「你真是太天真了!」已經成年的妹妹們,看到小杰的決定,如今反過來教訓這個哥哥。但是我沒有任何懷疑,小杰很篤定地知道,自己正在做的是非常適合自己的事情。

我選擇當作家,在家人或是親友的眼中,十多年來沒有寫出一本暢銷書,應該是不怎麼順利吧?尤其是每年到了報稅的季節時,看到我在美國從事科技業管理顧問的「副業」,收入遠遠超過我當作家的「正業」,任誰也會搖頭吧。

但是我相信自己一直堅持的寫作出版,是一件我很喜歡的事。就像小杰成了一個流浪醫師那樣。我們相信受苦是可以讓人生學習到事物的,我們都放棄了一般人能夠輕易理解的專業,選擇了一條無論怎麼說明也不大能夠讓人瞭解的路徑,如今的我也好、小杰也好,都逐漸邁入中年,努力成為別人生命當中那個善意的陌生人,也成了一個比自己小時候想像中更酷的歐吉桑。

當然,這不代表著我已經把自己的人生都搞清楚了。我對自己還有許多疑問。

「難道只是因為喜歡寫作,所以年復一年不斷寫賣不出去,沒有人讀的滯銷作品,這樣一輩子也沒有關係嗎?」這是邁入三十歲以後,最讓我心虛的痛點。

我特別想知道像小杰那樣,似乎早已經把自己的生命路徑看清楚,但是也面臨外界各種不理解跟質疑的人,是怎麼想的。

先學做人,再學當醫師

對每一位病患都能提供包括生理、心理及社會等多層面的照顧,甚至兼顧病人靈性層面的需求,才有可能變成一個有「靈魂」,而不是只有「技術」的名醫。

滿三十歲的那年,也是小杰住院醫師第三年。

小杰越來越想離開大城市的教學醫院,到其他地方去看看。因為住在大城市的美國人,尤其是世界頂尖的醫學研究中心林立的東海岸,病人生病總習慣去大醫院找專科醫生,所以身體哪個部位有病痛,就去找哪一科的專門醫生,但小杰心目中一直有一個好醫生的樣子,那個好醫生卻不是這樣的。

小杰希望從記憶的脈絡中,搜尋自己為什麼對於不受主流醫學界重視的「全人醫療」,會有如此巨大的熱情,也希望從那樣的記憶中找到一些啟示,應用在自己未來的職涯。

反覆地推敲,小杰的腦海裡浮現了童年還在台灣時的畫面。

小時候孱弱多病,小杰三天兩頭都要生一場病,每次生病的時候,家人就會趕快帶他去岡山給醫生看。診所唯一的醫生就是父親的弟弟,也就是小杰的叔叔。這間診所的招牌上寫著內科、小兒科,所以住在這個社區幾乎方圓十里以內的大人還是小孩,簡單的小感冒還是無法判斷的疑難雜症,通通會到叔叔的小診所來看病,有外傷,也都會來這裡處理和包紮。那是一家過去在台灣非常普遍的小型家庭診所,叔叔不但認識病人,也認識病人的家屬,知道病人住在什麼地方,家裡從事什麼行業,家庭狀況如何,過去曾經有過什麼病史。

「我為什麼想要走全人醫療路線?」小杰不斷回想叔叔在高雄岡山所經營的診所,是如何對待每一個家庭、每一個病人。

「我想成為像岡山叔叔那樣的醫生!」小杰恍然大悟。「這樣才是真正的家庭醫生啊!」

「全人醫療」沒有所謂的SOP標準流程,因為每一個人都是獨特的,有著獨特的家庭基因遺傳,獨特的成長背景,獨特的病史,獨特的性格,不能夠按照醫學院課堂裏面所教的專業醫學知識與技術照本宣科,必須在醫學之外,對於生物、自然、人文、社會科學各領域都要有足夠的學識與內涵才行。

醫生自己也對人所受的苦有敏感度,還要有開放的心胸,能夠接受各式各樣的新觀念,對每一位病患都能提供包括生理、心理及社會等多層面的照顧,甚至兼顧病人靈性層面的需求,才有可能變成一個有「靈魂」,而不是只有「技術」的名醫。

「所以要先學做人,再學當醫師。」小杰發現原來傳統醫學院的訓練,很有可能是本末倒置的。

四十歲開始, 只要生命還沒到終點,就還沒有定型, 我們都還在不斷成長、變化。

我從來沒有想到,我的故事跟小杰的故事,這兩條平行的人生,會有交會的一天。但這也正是生命的奇妙之處。明天,本來就是沒有人知道答案的事。認為自己因為過了四十歲,人生已經定型的人,就是低估了生命的奇妙之處。

大部分人的眼中,我們一定都浪費很多時間跟精力在沒有必要的人事物上。但是,我們幾個完全不同的人生,走到這個階段相遇,卻有許多共同之處。

成功的定義

定義人生的成功有兩個重點,一是具備欣賞世界本身美好的能力,另一個是知道如何透過自我表達,跟別人分享,讓別人也因此能享用他們的人生。

「小杰,你十五歲離開高雄的時候,還有這麼多年在國外,有沒有想過哪一天衣錦還鄉回台灣?」小杰離開台灣回波士頓前夕,我打電話問他。

「衣錦還鄉?當然有。」

「那你這次回台灣,有衣錦還鄉的感覺嗎?」我笑了。

「那要看你問我的是以前想的衣錦還鄉,還是現在的。十五歲的我想像中的衣錦還鄉,跟你現在問我什麼叫做衣錦還鄉,這兩個答案的距離好像會挺遠的。」

「兩個都告訴我,行嗎?」

「以前我認為總有一天,我要變成一個名滿天下的成功科學家或是醫生回台灣,但是現在,我發現我甚至對成功這兩個字的定義,都已經跟當年完全不一樣了。」

 「你現在對成功的定義是什麼?」十五歲開始,自己在海外生活二、三十年,和永遠為生活奔忙的父親相處的時間加起來不到一個月的小杰,等到四十歲,母親過世以後才開始重新建立與父親的關係,兩個人甚至開始尋根的環島旅行,我很好奇小杰是怎麼看待自己的。

「我現在覺得,我自己定義人生的成功有兩個重點,一是具備欣賞世界本身美好的能力,另一個是知道如何透過自我表達,跟別人分享,讓別人也因此能享用他們的人生。」小杰似乎擔心他說得太過抽象,試圖更清楚說明他的意思,「很多醫生都追尋同一個模子裡面壓出來的完美醫療技術,但是我心目中一個成功的醫生,不應該只定義在他的醫術高不高明。而是一個醫生在能醫治病痛之外,是不是同時具有欣賞美的事物跟人文的能力,有這種自我覺察能力,而且能把這些對美的發現帶給病患,讓他們的生活品質也跟著提升,才是成功的醫生。」

「所以,你覺得你衣錦還鄉了嗎?」我問。

「可能很多人看我的穿著、頭銜,不會覺得我成功,但我覺得我是自己心目中的第一名。從這個角度看來,可能可以算是衣錦還鄉了吧?」小杰有些害羞地在電話的另一頭笑著說。

「既然已經是自己心目中的第一名了,那以後呢?既然已經達到你的目標,難道要趁還年輕趕緊退休嗎?」我又追問。

小杰停頓了一下。

「可是外在環境會改變啊!「他說,」所以那些讓我認定人生成功的細節,也會跟著改變。

小杰說得很有道理,他的病人其實也有不少讓他們人生成功的細節,像是幸福的婚姻,充滿愛的家庭,身邊有很多的朋友,或是讓父母引以為傲,但從來沒有人幫助他們聚焦看到他們已經做到的成就。經過小杰的提醒,除了吃藥以外,他們會有動力,更積極透過其他精神上跟身體上的作為,幫助自己變成一個更好的人。因為他幫每一個接觸到的病人都這麼做,所以永遠不會有做完的時候,自然也沒有所謂的退休。更何況在這麼做的過程中,小杰說他自己的生命跟智慧,也得到同等的滋養。就算沒有像一般人想像中的醫生那麼有錢,似乎也無所謂了。

「雖然我不當流浪醫師已經很久了,但是從我第一次去阿拉斯加那時開始,我就意識到這麼特別的地方,這一生只會來這麼一次,所以總是全神貫注,充滿好奇。但是從此以後,我到每個地方都有這種感覺。實際上,從那時開始的每一天,直到現在,無論去哪裡都還有這種一輩子只有一次的感覺,所以特別珍惜每一個跟人相遇的機會。

「如果說這麼多年的醫生工作、看了那麼多的生老病死,教會我什麼人生功課的話,那一定就是這兩件事:人生無常以及人生苦短。經過這麼多年,回到當年離開的地方再回頭看,人生就是永不停止的改變。正因為萬事萬物都會改變,所以萬事萬物皆珍貴。」

作為一個寫了二十多年書卻不怎麼暢銷的作家,終於找到我的讀者,而且建立_起深厚的關係,有除了賣暢銷書之外一直寫下去的理由,這比登上年度暢銷作家榜,或是在書店一進門最顯眼的地方,看到新書堆得像山一樣高,要更棒吧?這麼說來,我也不知不覺從國際NGO廝殺打鬥的武場衣錦還鄉了。

當一個人走在自己夢想的道路上時,自然顯得自在從容,無論成功失敗都一樣。

我自己也是這樣。如果明明是個一點都不想環遊世界,也不想從事非營利工作的作家,卻被現實逼迫著一步一步走下去,比如說勉強去考了個公職,好不容易當上一個不上不下的台灣辦事處外交人員,外派到自己心目中「鳥不生蛋」的邦交國外館的冷氣辦公室流浪幾十年,百無聊賴,薪水卻也有個每月二、三十萬台幣,人們肯定會說我真是過得很「爽」,我自己卻一定苦不堪言。

但正因為我做的是我喜歡的事情,所以即使在同樣的地方,做著沒有外交官願意做的雙手髒汙的第一線工作,賺取幾分之一的薪資,自己卻覺得人生過得真「爽」,也因此讓人感到我是個命運順遂的人。

所以,結論是:「好命」跟現實關係很微小,但跟「自我認定」的關係卻很大。自己覺得過著很棒人生的人,自然而然會讓別人羨慕,真正羨慕的不是他們所做的事,而是那份愛。

因為工作,是一種看得見的愛。

因為無論是工作、夢想,或是旅行,都像是一座橋,有人目不斜視匆匆前往彼端,不到目的不歇止;也有人喜歡沿途風景,認為只要在橋上就是實現夢想的一部分。

與其功成名就,我更希望自己能夠一直當一個掘井人,永遠走在夢想的路上,無論有沒有挖到湧泉,都深信自己是個得到老天眷顧的幸運兒。只要還活著,生命就還不斷在變化著,不會停下來。尤其四十歲以後,更要記得,只要生命還沒到終點,就還沒有定型,我們都還在不斷成長、變化,直到有一天,我們都帶著一生滿滿的故事,兩腳一蹬,衣錦還鄉。

書籍簡介

 

書名:我,故意跑輸:當自己心中的第一名,作家褚士瑩和流浪醫生小杰,寫給15、20、30、40的你!
作者:褚士瑩
出版社:大田
出版日期:2014/09/01
語言:繁體中文

內容簡介

不是每個人都要走一樣的道路,也許在別人眼中,你不是所謂的勝利組,但你從不放棄為自己做對的選擇,成為真正的贏家!

一個是哈佛研究所畢業,卻到緬北毒窟金三角種田的不夠暢銷作家褚士瑩,寫了二十多年,就算沒有高銷量也堅持繼續寫下去……

一個是15歲就留在阿根廷並獨立照顧三個妹妹長大,雖然念到耶魯大學醫學院,卻跑去鳥不生蛋的鄉下當流浪醫生,叫病人少吃藥多運動,醫藥費等有錢再付就好……

他們都沒選擇別人眼中的順風路線,卻願意透過每個階段的成長,成就自己的人生目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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