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MBA的365天婚姻試驗

當我寫下這個句子時，我正坐在桃園機場候機室，時間是雙十節的前幾天，再過幾分鐘，我就要飛往香港。這次不是出差、開會或是任何緊急策略議程。這次我去那只是單純因為我一個哈佛商學院的朋友正考慮著離婚，想要放空。

中國還在放十一長假，我的公司過去七天都在放假，我要下週一才上班。我將會去香港三天兩夜，我們會去見見老朋友，去蘭桂坊幾間bar或夜店，我只是希望盡量讓他能夠忘記他的婚姻危機。

我朋友來自新加坡，是我哈佛最親近的朋友之一，比我大兩歲。他從我在哈佛認識他的第一天起就已經結婚了。而之後在學的兩年，我們一起參加派對、學校活動和各自宿舍舉辦的晚宴。

我跟他太太也很熟，因為我們常常在學校活動中坐在一起。他們兩位符合完美情侶的理想形象。兩個人都受過良好教育，外型亮眼，兩人都可以說四種語言。我朋友曾在全球前三大顧問公司工作，而在他從哈佛畢業後，他老婆也被史丹佛商學院錄取，她立刻就飛往加州去念她自己的MBA學位。

而這些因素讓我們更驚訝。幾週前，他從新加坡打電話給我，我跟他說因為中國要放長假，我將有兩週的空閒時間。過去幾個月中，因為工作和個人因素，我一直在很緊繃的情緒中，而我急切的想要逃離上海。他立刻建議我們可以在兩人的中途點碰面，不管是去香港、曼谷或是澳門。

為什麼他同樣這麼急著想要逃離？我問。

一年前，就在他老婆要去史丹佛念書時，她突然提出一個建議。

他們在17歲相遇、18歲相戀，在22歲大學一畢業就立刻結婚。當她去年體認到她即將年滿30歲時，她恐慌了起來，突然了解再過一兩年，她可能變成一個媽媽，有個家庭，但除了我同學之外，她從未和別人約會或是有過另外一段感情。他們是彼此的初戀和唯一的情人。在她將去史丹佛的第一年，她建議他們彼此「給對方一年的時間，並且去認識其他人」

一開始他很震驚且生氣，但是在無數次溝通後，他終於同意。他們保證要告訴對方所有細節，並在一年後重回正常。

上個月，她開始和一個她在歐洲實習認識的人約會。在她告訴他所有相關細節之後，我同學爆發了，他發現雖然他很不情願的同意了這個安排，但是他再也無法接受了。

這段婚姻現在被破壞了。雖然還不一定會離婚，但現在兩邊都同意一切再也不會像以前一樣了。

「真諷刺，」他說「雖然在每天的日常生活中，總是男人在開玩笑希望有更多女朋友，更多不同的體驗，但直到你從你老婆那聽到所有細節，你才會發現如果你真的愛她，你根本不需要那些東西。其實，我真的不需要任何「新體驗」。」

我很熟他們兩個人，也清楚他們的保守性格，所以我很驚訝聽到這些。

「這並沒有你想像地那樣令人意外」他回應，我們班上三個已婚的同學都正面臨一樣的事情，其中一個已經申請離婚了。

這最後一句話在過去幾週陰魂不散的一直糾纏著我。

剛巧隔天我跟我哈佛的「大姊」約好吃午餐。就是幾週後要結婚，目前住在上海那位。就在我講完這個故事後，她毫不猶豫就說：

「我們一定有什麼地方根本地錯了。」

這個「我們」可以指很多人。表面上可以是指哈佛商學院校友，或是MBA畢業生。或是更深一層可以是指有企圖心的商務人士，企業領袖或僅是那些有類似特質的一般人。

野心、衝勁、永遠不滿足的渴望、希望能更好的好奇、追尋我們所沒有的，達成人生中另外一個目標。

終我們一生，我們都一直被教導這些我們人生中的正面力量，將會驅使我們發揮我們真正的潛力。

但這些力量，如果不加約束或控制，也可能會變得非常危險而有毀滅性。我們現在身處的金融危機就是最好的例子。

這在哈佛商學院裡爭辯以久，也是我在念書時全球商學院中一個極具爭議性的話題，特別是在金融危機之後。

統計學上，那些對於商學院有興趣、並最後被錄取的學生，之後花上他們一輩子的時間在只有最聰明、最出色、紀律最嚴明的人才能贏取最多利潤的積極競爭商場上，而這些人一開始都有一樣的特質。而在學校、教授每天都叫你要「完全發揮你的潛力、爭取卓越，只要最好的表現」的兩年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但我在跟他通話的最後，他不再生氣和感到挫折，輕聲地的說：

「但我怎麼怪她？當我遇見她，我被她吸引的理由很簡單。她很漂亮，但依然獨立、堅強、聰明而且不想要依靠她的丈夫。她是完美的妻子。但是現在就是這些讓我愛上她的理由：獨立、有企圖心、永遠想要追求更高成就的衝勁，就是這些她個性中相同的特質讓她對我們原本的生活感到不滿，而破壞了我們的婚姻。我怎麼能因為這些一開始我愛上她的特質從正面變成負面而責怪她？」

我這次心中的感觸比以前更強烈。在人生中，我們做的決定常常定義我們是誰。

回到桃園機場，我聽到我的班機在做登機廣播。我環看四周，看著旅客緩慢起身、拿起行李，走向登機門。我回頭，看到我要搭的長榮班機準備好，我對於我未來在香港的兩天有種混雜的情緒。我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但我對於我們不用去曼谷鬆了一口氣。曼谷瘋狂的夜生活和可能的選擇加上我朋友現在對於婚姻的心情恐怕不是一個好的組合。

最終，你賺多少錢、你在哪間公司工作、你從哪個國家來，或是你的妻子或先生有多成功真的不重要。幸福是當這一刻，你環看四周時對所見的一切感到知足，如此而已。

我站起，拿起我的行李，緩緩走向登機門。

我是最後一個登機的。

作者簡介_鍾子偉（Jo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