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製造也不賴

八月時，我有三個不同的客戶來訪我上海的辦公室。很巧，他們全都是新的客戶，第一次來我們公司討論新的生意點子，以及如何和我們品牌合作。此外，他們剛好分別來自不同的國家──韓國、日本和台灣。

現在我通常可以在幾分種內分辨出來，跟我開會的客戶是否在長時間在中國做過生意。通常，如果是第一次，他們都會有些類似的特質：通常會有點太過盛裝，要做大決定和商業計畫會謹慎且猶豫；而最後，他們通常在會議開始時總是會流汗。每個人都會提到上海的夏天有多悶熱。

這次卻有點不同。除了這些正常的特質之外，這三個不同的經理人全都在講一樣的看法：對於中國製造產品的不信任和強烈個人偏見。

韓國客戶有興趣在中國投資開一家以Hello Kitty為主題的咖啡店。日本客戶想要製造販售iPhone保護殼。而台灣客戶想要在中國賣兒童的文具。三個客戶都不高興得抱怨，他們本來希望能夠在自己國家製造，而他們並不信任中國製造。

20年前，當我還是個小孩子，我在美國的密西西比長大，我依然清晰的記得看電視時，有個美國政府的廣告，說要「買美國製造產品」。那時正是美國跟日本在打電子、汽車、電腦貿易戰的高峰時期。

但時間早已物換星移。

在全球化的21世紀，已經很少有東西是100%美國或是日本或是任何其他單一國家製造。

Sony的執行長是美國人，豐田在美國比在日本有更多的工廠和更大的市場，因此，提供給美國的工作數量甚至還比提供給日本得多。通用汽車現在最大的市場在中國，而任何電腦、汽車、電視的零組件都來自全世界各地供應商。靠上個世代的偏見來買產品是狹隘的思考方式，是我們這個世代的生意人，甚至只是作為一個民眾都應該要避免。

除此之外，我們對此也無能為力。當我去年被送去接管LA一個快要破產的日本供應商時，我做的第一件事情是分析有多少產品依然在日本生產，以及我多快能夠把這些東西全部移到中國或是東南亞的工廠。留在日本生產的成本是四倍，這間公司會在一年之內就破產。

我記得幾個月後，我在台北分享這個故事，有一個台灣同學問我為什麼我這麼快就砍掉所有在日本的老員工並且在中國提供工作。這跟在哪一個國家提供工作沒有關係。任何企業經理人都會告訴你一樣的事情：我要到生產成本最低的國家，但是依然能夠保證同樣的品質標準。現在剛好是來到中國。五年內，它可能會是越南或是印度。如果我不這樣做，我的競爭對手就會這樣做，然後整間公司很快就會倒掉。

這是一個簡單清楚的全球經濟，而新世代的生意人應該要記得把我們個人的偏見拿掉。台灣人可能會對於中國製造產品有政治和歷史偏見。日本也對韓國有類似的偏見。

在美國的資深副總裁有一次對我說：

「韓國公司在這個十年將會幹掉日本公司。三星、LG、現代汽車全都會在品質、價格和創新上開始超越Sony和本田。」

「那你會買韓國的平面電視嗎？」我微笑著問他。

他回我一個更大的笑容說：「不會。我知道三年內韓國貨品質可能甚至會超越日本。但我是日本人，而我永遠不會買韓國電子產品。」

但作為一個全球市場的民眾和消費者，我們的職責應該是去買那些保證用最好價格，提供最好品質和最好創新的品牌。這是我們用來獎勵最有競爭力和最創新公司的方法，那些公司也會帶來更多創新和競爭力，進而讓我們自己國家的產品更好，並提供最好的產品給消費者。不然我們只是加深狹隘的保護主義，最終會導致很糟的國內產品，會買的原因僅因為有政府用你繳的稅來補助。

此外，每個國家都一樣會經過因為有便宜勞力優勢而接生產外包的過程。多數亞洲國家如韓國和台灣在三十年前就經歷過並讓經濟起飛。一度「台灣製造」的產品也因為次等品質而被嘲笑。

多數人接下來會提到品質問題。但想想，蘋果的iPad、Burberry的衣服和台幣100元的塑膠網球拍有什麼共同點？

他們全都是中國製造。從低品質的塑膠玩具到電漿電視，他們全都在中國，為不同的國際品牌生產製造。

重要的是不要對所有中國製造的產品有偏見，而是要小心的選擇有好評和良好品牌形象的產品，因為最終，是這些把產品外包到中國製造的品牌，對於製造過程和最終產品做最後的控管。一間中國的工廠可以打造品質糟糕，在洛杉磯中國城賣5美元的的MP3隨身聽，而隔壁卻是富士康的工廠，在組裝著品質和可靠性總是獲得高度評價的iMac。

我在哈佛商學院開「企業政府與國際經濟」課的教授有一次這樣做總結：

「從一個美國人的觀點，只要還在正常的標準和預期之內，那對於多數產品是「中國製造」就沒什麼好擔心的。多數外包到中國工廠的公司如Nike、Gap、蘋果，他們全都是美國公司，在設計和創新上領先。因此，沒什麼好擔心的。

那什麼時候是我們該開始擔心的呢？

當有天，蘋果產品的後面不再寫著：「加州設計，中國製造」，當有天蘋果的產品全都在中國設計，而沒有美國的人才參與其中，或是當有天整間公司被中國企業買走時，就是我們該開始擔心的時候。」

作者簡介_鍾子偉（Jo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