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口紅利下滑 不快修法還亂怪婦產醫生？

我們有「生殖自由」嗎？

這樣的問題，應該會使許多人感到錯愕，因為繁衍後代的渴望，似乎是再也自然不過的事。然而，嚴厲執行一胎化的中國大陸，近來有報載提到，知名導演張藝謀生了至少7個孩子，違反一胎化政策，可能受到處罰 (張藝謀超生代價高 1個恐罰1億多)。

在台灣，一位優秀的婦產科醫師，因碰巧所接生的新生兒以男寶寶居多，超過衛生署國民健康局認定的標準男女嬰比例而遭約談。醫師一氣之下，在臉書上KUSO地寫下「要停止一切接生男嬰業務」(「不爽」被約談 名醫：停止接生男嬰) 。

就此來看，包括了生或不生、生幾個、可否中斷生殖（墮胎）、或選擇生男生女的「生殖自由」，似乎不是大家想像中那麼理所當然的事，而是會受到政府用各種理由限制的。只是，政府的限制是不是真的合理？

生殖自由：憲法保障有依歸

先不管男女之間有沒有婚姻關係、也先不考慮養育和經濟能力的問題，單純就「生殖」這件事本身來看，一對男女只要有生殖能力，且願意生小孩，似乎沒什麼好限制的。

「生殖自由」背後的法律論理依據其實複雜，因為憲法上並沒有直接提到人民有生殖的自由或是權利、和受到保障的內容究竟是什麼。即使是做為「憲法守護者」的大法官，在歷號解釋上似乎也看不出直接的說明，而頂多自相關的「隱私權」和「婚姻家庭」的保障，大略可以演繹出「生殖自由」是受到保障的。

做為基本權概括條款的《憲法》第22條，現在則是被通認為可以做為「生殖自由」的依歸。除非是因為《憲法》第23條所規定的抽象原因，而另外用立法方式所做的法律限制，例如：

擔憂重男輕女的觀念，拉大男女嬰比的懸殊，造成長期社會問題，所以經由法律規定，不准透過醫學技術事先篩選X還是Y染色體，也不准因為性別的原因，而成就墮胎的念頭。

否則既做為基本權利，人們可以主張我有生不生的自由，或者請求政府在生殖能力出現問題的時候協助解決問題，《人工生殖法》就是這樣產生的。

生殖自由的不自由：人工生殖法

如果從「生殖自由」這樣的角度思索，而認為應該平等適用於所有人的話，2007年通過施行的《人工生殖法》顯然是一點也「不自由」，而違反平等原則的法律。

《人工生殖法》僅適用於具有婚姻關係的夫與妻。也就是說，因為生理原因無法以自然方式懷孕，而可以求助於人工方式的人，如果你沒有婚姻關係，包括單身、鰥寡、離婚者，你是沒有權利進行人工生殖的。

所以這部法律，無異是經由婚姻關係，而「高下立判」地將不孕人士區分開來，卻看不出有什麼《憲法》第23條，必須得以法律做出此種差別待遇的情形存在：想要生出個自己的小孩，而有生理方面的問題？請你不管三七二十一，先去找個人結婚吧；不然就到國外去吧，台灣的醫院不能賺你這個錢。結果衝擊到的是無婚姻關係、經濟能力又不允許，而有不孕問題的男男女女。

重新思考生殖的意義

繁衍後代的渴望，不因為婚姻關係的存不存在而有不同。在自然條件無法成就，逼不得已用人工方式成就的生命，無論有沒有婚姻關係存在，過程同樣較自然生殖更為艱辛，應該得到同樣的容許和祝福。

法律差別待遇的劃分，應該反映社會的現實面，而非固守傳統的想法或是不知其所以然的民調。一如美國最高法院裁定同性婚姻合法後，同性戀運動在世界各地方興未艾，其間衍生同志透過人工生殖方式擁有小孩的議題，亦備受關注。

在人口紅利以世界第一的速度下滑中的台灣社會，無論再如何無知封閉，也難以置身於圈子外，遲早必須面對此等問題。主管機關當做的，是重新思考「生殖」對於人們的意義，檢討管制措施並修法改善，而不是可笑地約談完全無法替別人決定生殖自由的婦產科醫師。

附註：

中華民國憲法
第22條 凡人民之其他自由及權利，不妨害社會秩序公共利益者，均受憲法之保障。
第23條 以上各條列舉之自由權利，除為防止妨礙他人自由、避免緊急危難、維持社會秩序，或增進公共利益所必要者外，不得以法律限制之。

人工生殖法
第11條 夫妻符合下列各款情形者，醫療機構始得為其實施人工生殖：
一、經依第七條規定實施檢查及評估結果，適合接受人工生殖。
二、夫妻一方經診斷罹患不孕症，或罹患主管機關公告之重大遺傳性疾病，經由自然生育顯有生育異常子女之虞。
三、夫妻至少一方具有健康之生殖細胞，無須接受他人捐贈精子或卵子。
夫妻無前項第二款情形，而有醫學正當理由者，得報經主管機關核准後，實施人工生殖。

作者簡介_柯宜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