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韓國綜藝節目播出超過10年，聲勢不墜...還成了政府最佳政令宣導片

在流行文化相關的課程中，我會讓學生比較國內外的政府宣傳節目。最近我選取的新教材之一，是韓國綜藝節目《無限挑戰》的「釜山追擊戰」特輯，內容是五個節目主持人成為罪犯在釜山市內逃竄，由真正的警察去追補。學生對於這特輯的感想多半是：「政府宣傳的節目就是要這樣做。」「但台灣的官員一定不會接受這種形式。」

為什麼？「因為他們不會容許花政府預算的東西，卻呈現政府的問題吧？」

的確，不敢呈現台灣政府的問題，就是台灣政府宣傳上最大的問題。

講到難看又無效的政府宣傳節目，最經典者，當然是男人多半看過的「莒光日」了。雖然在軍隊環境中，「莒光日」會因為沒其他節目可看而顯得好看一點，但其宣講的官方內容，通常還是沒啥軍人會在意。

其他政府宣傳或置入的節目，也只比莒光日好一點，總是找個角色把政策唸一唸，然後就沒了。喔，不是沒了，節目製作單位就可以找政府報帳了。

這種宣傳流於形式，政府的得失也都只有冷冰冰的數字。這些可量化計算的成果，在倫理學上叫「外在價值」，無法真正感動人，反而容易遭到誤用。真正能感動人心的是不可量化的「內在價值」，而節目要做到能產生內在價值，並不容易。

不妨來看看韓國人怎麼做。「釜山追擊戰」的內容大致如下：五位主持人被丟在釜山市區內，要四處取得金錢、車輛、手機來逃亡。八位真正的警察分成四小組，以警方的偵辦科技，配合民眾的檢舉，要在時限內追捕這五人。

就正面角度來看，因為鋪天蓋地的高科技追捕網，五位主持人在逃竄時如驚弓之鳥，遮遮掩掩怕被拍到，連吃個飯都不能安心的情狀，的確能讓觀眾體認到犯罪之後的心理壓力，而避免犯罪。這很有「傳統上」政府所想要的那種教育意義，但光是如此，這個節目不會有說服力。

在過程中，還可以看到警方車子沒電，抓到嫌犯又讓人逃了，年輕員警體力不足追不上藝人，還有一再錯判嫌犯逃亡方向的場景。到了節目末尾，整天都撲空，不斷失敗的刑警小組還喪氣的在鏡頭前說出：「如果抓不到，不當警察了。」「民眾看到，會怎麼罵我們呀！」這些讓政府漏氣的橋段，占了節目一半以上。

但這種橋段，才是讓觀眾願意接納節目設定的重要鋪排。如果政府是個真實的存在，就必須面對自己有好有壞的實情。遮遮掩掩，化妝過頭，戴著假髮要人相信你一片真誠，怎麼看都很奇怪。如果觀眾無法融入，也就難以產生認同感（認同感就是種內在價值）。

要創造內在價值，必須在行動過程中具備德行，並且努力克服自己的弱點以追求卓越，觀看者認同你的個人人格之後，才會接受你想傳達的意念。如果節目中只是一堆聖人在那高來高去，只讓人想睡覺。你小時後不也讀了一堆美化過頭的聖賢故事，但那到底對你產生了什麼影響？

你要讓對方「認同」你是個好人，而不是只會「裝成好人」或「企圖說服觀眾你是個好人」。做人如此，做節目也是如此。

其實台灣政府的宣傳節目也有不錯的表現。觀光局與另一個韓國節目《花樣爺爺》的合作就非常成功，雖然這節目基本上是在韓國播出，但成功為台灣帶進大量的韓國觀光客，自助旅行者甚至以「倍」來成長。

該節目的成功之處，也在於真實呈現了台灣的觀光問題：韓國老先生們飛抵桃園機場，先是找不到詢問處，接下來轉車轉得昏天暗地，好不容易出了捷運台電大樓站，又在街上迷路，連續問錯路三次，差點中暑之際，才勉強找到旅館。

「這不是讓人更不想來台灣嗎？」

正好相反。想想他們為什麼要拍老人旅行的節目。

如果連七老八十的人都有辦法在台灣自助旅行，年輕人當然更沒問題。「浩角翔起」去過的地方，老人家可能不敢去，因為覺得自己老了跑不動；但如果一票韓國長者都能突破萬難在台灣北部走透透，還因為台灣人的熱情幫助而感動，那不管是年輕人或老人，就都願意動身了。

如果政府單位真的夠好，那麼呈現真實，就是最好的宣傳。活人、真人才能說服人，你弄一些死人、假人、神人，那就真的只是在燒錢而已。

作者簡介_周偉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