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歲之後最重要的事

椅子突然開始晃動，我睜開眼睛醒來。有那麼一瞬間，我在想是進入一個夢中或其實是從夢中醒來。我眼睛慢慢重新聚焦並在想我在哪裡。我頭往後靠在椅子的右邊，坐在飛機上靠窗的一側。

我很累又疑惑著，看著四周我努力思考。

我往下看並注意到前面椅子後放著雜誌上的logo。

中華航空。

短短幾秒鐘，我甚至不確定我要飛往那或是我從哪裡起飛。上海？東京？我有點麻木，好像不在乎我到底要往哪裡去。

我想起來了，我即將降落在台北。

我看向窗外，只能看到暗色的雲和灰色的霧。

就像99%的上班族結束一天工作之後一樣，我常常懷疑這些到底有沒有意義，有沒有任何一件我今天努力做的事情是真的有影響什麼，人生中這個階段會持續多久？

倒轉四小時。我在上海和一個可能的客戶吃午餐，這間新創科技公司的總經理想要介紹他們公司的服務，看看有沒有機會能夠合作。我們坐下來然後彼此介紹之後，驚訝的發現我們都是從哈佛商學院畢業。他現在四十出頭，比我早離開哈佛快十年了，現在住在台北，曾經在矽谷工作，也在亞洲當過顧問。在等餐點上來時，他看著我然後微笑的說：

「在你這個年紀時我超興奮要去念哈佛商學院，所以我依然記得那所有的不安感以及對那個階段的疑惑。你還ok嗎？」

我頓了頓想了片刻。

「整體來說還ok。我見識並體驗了許多超棒的機會、生活經驗和人。我也對到處出差感到精疲力竭然後每天早上起床的時候懷疑我在哪裡。最近當我睜開雙眼，我甚至會疑惑我到底幾歲了：我是還在台北的學生，還是在紐約實習？我說中文還是英文？」

我停了幾秒鐘試著提出我的重點。

「最近我受邀去幾個大學演講，講在18-28歲這個年紀會發生什麼事，以及以個人和生涯規劃來說要如何做最佳準備。但十年後呢？在我的明天和你的昨天之間會發生什麼事？什麼會變得真的很重要，而其他根本無關緊要不需擔心？」

他靠回他的椅背。

「首先，你目前的生活不可能永遠持續下去。當我畢業時，我一半同學都像你一樣。不是在銀行就是在顧問然後每週都在出差。當我在當顧問時，我有80%時間不在家。當你年輕時這沒什麼，但是如果你的人生最終想要別的事情的話，那這不可能一直下去。」

「我年輕的朋友啊，人生是關於優先順序，不過就這樣而已。你整個人生很少有事情會一直是排在最優先的地位。你20歲時，可能是你的學校和生涯。30歲時，如果你其他人一樣，那會有一天，在這些出差和壓力之後，當你回到一個空無一人的房子中，那時，你房子有多漂亮真的不是很重要。沒人想要每天都在打仗然後回家面對空虛。到那時你的優先順序會再次改變，有一個成功的事業的重要性比不上找到一個人可以分享。」

「到你快四十歲，你已經大概工作了十五年，換了三到五個工作。你知道什麼是你喜歡的什麼是你不喜歡的，不會再欺騙你自己。現在很多人會像我幾年前想的一樣：我不想要花上我整個人生為別人工作。人生中總要有一次，我希望起床時能夠很興奮的去工作。如果你有一個你無法忽略的點子，那你就知道是時候該去嘗試你的夢想了。」

他停下而我看著遠方，試著想像他想要描述的是什麼。

「我知道這有些聽起來很抽象，但這個過程是讓人生真正美麗的原因。當人們20幾歲時，那是人生最自私的階段。我人生中想要什麼？我的夢想是什麼？誰最適合我？為什麼我沒有完美的生涯？等等。全都是我、我、我，這也是你人生中傷人最多的階段。有時改變和接受新的排序是一件很美妙的事情。

當你結婚時，你將會考慮另外一半的感受，而不只是你自己的生涯。她的優先順序變成比你重要。當你們有了小孩，你想要他們有怎樣的童年變成更重要的事情，比你下份工作薪水要多少，或是你想要開怎樣的車都重要，你會願意為你的家人做所有的犧牲。

你這個年紀的人未來十年最棒的事情是，慢慢的你人生中最重要的不再是自己而是別人，包含你的員工、你的家人、你的小孩。人家不是說，沒有成家之前你不算真男人嗎？這話雖然陳腔爛調但卻是事實。到時，幾乎你所有現在擔心的事情：出差時我在哪，我是誰，我想要什麼……所有這一切不是解決了就是看來變得不重要了。」

停了很久，他遞給我他的名片。

「我私人電話在底下。你比一般MBA畢業生年輕很多，所以你還有時間去體會我剛剛說的每件事。認真活每一天。如果你需要就打電話給我，下次來台北也可以跟我說。校友永遠都應該要照顧彼此，特別是你現在回來亞洲了。你會沒事的，最終我們都會沒事的。」

飛機穿越暴風雨，機身正劇烈晃動。雨絲開始出現在窗戶上，當雨滴滑落時我幾乎能感覺到雨滴。

未來十年會發生什麼事？人生什麼會真正變得重要而到時我們又會變成誰？或許這些念頭當我們離開辦公室時，總會浮現在我們四周每個人的腦中。我們不再是個孩子，但也還沒到我們父母那樣的階段。

突然灰雲分開我可以看到下方城市燈光。我很驚訝我們離地面有多近。我正前方，機翼上的燈光正閃爍著，機翼右邊是宏偉的圓山大飯店矗立在台北夜空中。下方，無數的車子高速開往他們的目的地。而在飛機的另外一端，我可以看到台北101被其他建築圍繞著。這是一個大城市中的上班生活，這是人生，這是我們進入下個階段前的所有沉思。

降落時輪胎發出刺耳聲音，座椅最後一次震動，我把自己搖醒。

給我們這個世代的同志們，明天是我們下一個十年開始的第一天。

認真活每一天。

作者簡介_鍾子偉（Joe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