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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弟,如果讓我繼續待在這裡,我會瘋掉…」
急性精神病房中,精神分裂的男人懇求弟弟將他帶離病房。
這不是笑話。
弟弟讓哥哥試著自己修剪指甲,可是哥哥的手因為藥物的影響不斷顫抖根本拿不住指甲刀。還是弟弟蹲在地上幫哥哥剪完了腳指甲。
哥哥曾是一個手藝極佳的泥水師傅,在建築業一片看好的二十年前炙手可熱。
老母親說兒子精神分裂的原因是遭人下蠱,至於是誰,不可查,而這種病要如何醫治也不可解。哥哥曾經在路上失控裸奔、對親人暴力相向、甚至潑糞、放火焚屋…...
全省各大寺廟走遍、各大療養院住過,哥哥病況並沒有好轉。
發病後兩年,年邁的雙親再也經不起兒子的摔打,替他生下兩個兒子的妻子也無法忍受。
弟弟決定把大哥接到自己家中和自己的妻兒同住。
弟弟讓哥哥到家裡住,唯一的條件是:希望大嫂至少保有一個家庭的完整,讓哥哥的心理有個避風港。
於是大哥禮拜一到禮拜五住在弟弟家中,週末回到鄉下看看妻兒。
哥哥在弟弟的家裡一住就是20年。
哥哥記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弟弟家住了多久,彷彿那是這一兩年的事情。時間在他的腦袋裡面是前後錯置的,所有的事件混雜在一起,而真正的前因後果早就被消磁洗去。
常常在冬天低氣壓來襲時,大哥的精神分裂就會發作:自殺、傷人。這時就得將他送進急性病房。
需要兩三道檢查手續才能夠穿過重重的鐵門進入急性精神病房。越往內越寂靜。
彩色的兒童錶是雀巢奶粉的贈品,弟弟不忘交給哥哥,上隻錶壞掉之後哥哥便焦慮了起來,弟弟知道哥哥最注重時間了:幾點起床、洗澡、吃飯、上床睡覺自成一套規律,如果沒有手錶他會變的十分焦慮。
紅色的錶帶在一個五十多歲的人手上有些過份可愛,哥哥偶然露出的笑容,像是那個肥肥的大龍貓。
探病時間,多半是弟弟發問、哥哥沈默。弟弟接著那沈默繼續講講外頭親戚間誰死了、誰結婚了。
這些凡間情事,哥哥多半只是點點頭,搖搖頭。即便是某個曾經疼愛他的叔婆生重病都沒有引起他太多的反應。
他的情緒何止靜如止水,應是如冰堅硬。
藥物,把他的喜怒哀樂全部都壓了下來。
弟弟雖然想要幫哥哥辦出院,不過情況仍不樂觀:哥哥仍然不停的幻想同室的病友聯合起護士要下毒謀殺他。就連醫生都有可能是共犯。
病房裡遊走的病人,個個面無表情,動作緩慢,日光燈螢白的光線,讓每個人都向是水族箱裡來回漫遊的魚,嘴巴一開一闔唸唸有詞,卻靜默無聲。
偶有訪客出現,就會引來騷動:病患會繞著來者不停的說他的悲傷故事,或者,只是單純盯著來者,彷彿那來自於另一個世界的人,他們眼神焦聚落在來者身後的白色磁磚上,迷濛的眼神沒有辦法確定訪客是真實的存在或者是虛無幻影。
這是一個安靜的水族箱。深海裡面一樣的安靜。
哥哥曾有一次串通病友打電話到醫院騙護士說是家屬要幫他辦出院;然後叫病友假裝護士打電話到家裡請人辦出院…
是啊,這樣寂靜的深海,任誰都想逃離…
「弟,如果讓我繼續待在這裡,我就快要瘋掉了…」急性精神病房中,哥哥懇求弟弟將他帶離病房。
這不是一個笑話。
半年後,哥哥終於可以出院,弟弟張羅著出院事項,準備回家了。
每次的發作,哥哥的腦袋就好像經過了一次大地震,有些功能會受損,比如:運動、語言的能力。
只要進出醫院一次,哥哥就會退化一點點,弟弟就要重新教過一次,確認哪些動作他還可以做,哪些動作他已經沒有辦法完成。
許多比較細小的動作像是用鑰匙開門,哥哥就已經不太能做了。
哥哥出院時並沒有興奮的表情。他失去了大部分的情緒。
出院的第一件事情,弟弟就要考試看哥哥還記得多少生活中該記憶的地名、公車站牌名。因為哥哥出院後,還得每天回醫院的日間病房復健報到,所以弟弟希望他自己可以搭公車往返「上下課」。
地名站牌列印出來滿滿一張,弟弟沿路問著哥哥,這是哪裡那是哪裡…...哥哥的答案有時令人捏把冷汗:他不斷將各種地名張冠李戴。
一趟公車練習就得花掉大半天的時間:弟弟開車,沿著公車站牌一路提醒重要的路標,讓哥哥再重新回憶一次以前的生活,然後再開回公車總站。
「接下來就靠你自己了…」弟媳婦送哥哥上公車,確認他懂得買票之後,夫妻再次開著車的跟隨哥哥搭乘的公車。直到大哥在正確的站牌下車為止。
車上的哥哥好似第一次上學的小學生,雖然醫生的處方藥讓他有點昏昏欲睡,可是他還是盡力的睜著眼睛,深怕自己下錯站。幾度眼皮已經蓋下來了,還是不放心的張開。
對於他來說,獨自搭公車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弟弟知道:哥哥怕人多,哥哥記性不好,哥哥容易緊張…
沿路跟著公車的弟弟更緊張。這次哥哥的靈魂回來幾分了?
今年任務居然一次就達成了,弟弟夫妻倆歡天喜地,以前總是要來來回回重複很多次。
看見弟弟開心的表情,哥哥反而像是弟弟的孩子,露出難得一見的驕傲笑容接受弟弟的稱讚。
往後的十年,二十年,就像過去的十年、二十年,弟弟每到春暖時節,哥哥出院後,他便會重複重複教著哥哥回家的路,期待哥哥的靈魂真有一天能夠回家,沒有變。
囧男孩導演,自稱文未如其名的編導
並不存在的影子,素描讓他們有生命。 那些已逝過往,素描讓他們復活。 這是我的每週練習。